老年歧视对于传染病而言意味着什么？

设想一下，我们身处于一个病毒肆虐的世界，感染人数众多，其中绝大部分的年龄都在50岁以下。美国已经报告了超过10万例确诊病例和至少1700例死亡病例。如果这些数据中儿童的占比最高，尤其是初中生，那将是怎样的情景？如果科学家认为有同类病毒暴露史的人群中老年人的感染风险相对较低，我们又会如何应对？面对一种主要导致年轻人死亡的全球流行疾病，人们的反应将是怎样的呢？

这种假设性的情境让我们不得不进行深思：在面对新冠病毒时，老年人是否因为更容易感染甚至死亡而受到忽视？事实确实如此，在应对这场全球大流行病的过程中，各国的反应力度存在差异，而美国相较于其他国家反应力度更弱的原因涉及多种逻辑和政治因素。作为一名医生，我发现年龄偏见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我是一名来自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老年病学专家，在这所医疗水平全美前十、西海岸顶尖的医疗机构中，我们见证了新冠病毒的肆虐。我们应对这场疫情的强度和规模都是前所未有的。在这过程中，我也观察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现象。尤其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的同行们都在呼吁重视老年病人的特殊需求与医疗科学的重要性。

例如，本月早些时候，我们的医疗中心宣称已经为儿童和成年感染者制定了特定的诊疗方案。针对更易受伤的老年病人群体的方案却迟迟未出。这种情况并非只存在于我们医疗中心，而是全国范围内的普遍现象。美国医学界常常将老年人和成年人混为一谈，尽管已有大量证据表明，同样的药品和疾病在老年人身上表现不同。从疫情初期的情况来看，儿童医院的健康筛查启动时间早于成人医院，这可能是因为对成年人的防护并不被足够重视。

在全球性的灾难面前，这样的决定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但它却反映了整个国家在对待年龄问题上的偏见。每一次这样的决定，都让我们失去了一次拯救年轻和年老者生命的机会。我们需要筛选出高风险人群以减缓扩散速度，记录老年感染者的早期可预测症状，并为他们制定个性化的医疗方案。因为对于老年人来说，侵入性的药物疗法可能只能延缓痛苦而无法阻止死亡。

我要强调的是，我并非在指责那些初衷不纯、表现不佳的人。相反，我的同事们都在全力以赴地为新冠病毒感染者提供最佳医疗照料。然而讽刺的是，这种高尚的努力却揭示了美国医疗体制中的年龄偏见有多么根深蒂固。这种偏见不仅存在于日常的医疗实践中，还深入到教育、研究以及最基础的规程、结构、政策之中。

医学院在教授儿童生理学和相关疾病知识方面花费大量时间，而在教授关于成年人的疾病知识方面则花费数年时间。然而对于老年病领域的学习只有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老年病学甚至不在必修课程之列。尽管国立卫生研究院很早就要求将女性和有色人种纳入医学研究范围，但对老年群体的关注却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的。我的一位同事在面对新冠病毒疫情时提到：“偏见显而易见且无处不在。”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这种偏见的普遍存在。

例如在美国追踪流感死亡患者的过程中也体现了这种偏见。尽管老年人因流感死亡的可能性更高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加州公共卫生部只计算儿童和65岁以下成年人的病亡人数。《旧金山纪事报》得到的主要解释是追踪老年病亡案例数据将耗费更多的财力和时间但这种做法的问题在于如果不了解一种疾病在人群中的影响就无法找到针对特定人群的科学疗法如果感染的是老年人问题将更加严重就像我们所经历的这场危机一样很多人将老年人大量死亡的原因归咎于年龄本身而忽视了卫生系统的缺陷。在这种背景下社交媒体上公众的反应展现出了医学文化和美国文化之间的微妙关系美国公民对待病毒蔓延的态度各不相同有人公然表现出对老年人的歧视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婴儿潮清除者”也有人心怀善意和同情为老年顾客留出购物时间两极分化之间充斥着刻板印象和简化论近期《》的一篇报道展示了佛罗里达州一处退休社区老年人对疫情的不同反应一些人拒绝社会隔离但也有很多人表达了对疫情的担忧然而评论区的焦点却集中在批判前一种反应谴责整个老年人群体都不负责任这令人感到悲哀和无奈。作为一个老年病学领域的专家，我深知即便在没有全球流行病的时期，老年人在医疗服务中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今年三月第二个星期，我的诊所出于保护患者的考虑，决定实施远程线上医疗服务。周一那天，尽管一位患者的诊疗进展顺利，但仍有患者因为技术手段不足而不得不中止诊疗。更令人遗憾的是，许多患者因无法操作视频问诊而取消了预约。这些老年人成长过程中未曾接触过现今的科技手段，也未能跨越数字鸿沟。这场危机无疑加剧了医疗卫生系统中的不平等现象，而受影响的不只是老年人群体，还包括有色人种和贫困群体。

从小我就学习过“人口金字塔”模型，它展示的是世界人口组成结构的三角形。如今，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人口寿命的延长，人口模型已经转变为纵列，意味着儿童、成人和老年人各自所占的比例更为接近。若这场病毒大流行能带来正面效应，我希望其中之一是刺激人们深入关注和适应人类结构的新变化。

每个人都可以帮助创造一个避免年龄歧视的文化，增进个体机构的价值。作为老年病学专家，我们正在努力最适合新冠病毒老年感染者的诊疗方案。这一方案涵盖了诸多必要信息，比如老年人体温相对更低，可能意味着发烧状态的体温标准与年轻人不同。医院内的诊疗指南还包括其他建议，如允许家属陪伴有痴呆或精神疾病的老年患者入院，以减轻病人的恐惧和激动心理。这些措施有助于新冠肺炎的早期诊断，减轻老年病患的痛苦和并发症，从而缓解医疗卫生系统的压力，每个美国人都将从中受益。

令人欣慰的是，UCSF和全国范围的医疗机构正在吸纳老年病学及其他老龄化专家进入救治组，以修正新冠病毒感染者的诊断、分类及治疗方案。在资源愈发有限的情况下，医疗机构结合远程医疗服务平台和医学提供更多可选方案，这些进步意义重大。但我们仍然不禁质疑：如果早期就关注老年病人的需求和医学专家的建议，我们现在的处境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们仍有机会改变现状。居家隔离的健康人可以通过电话、视频等方式与独居老人保持联系。确保老年人免受病毒感染并生存下去，不应只是国家面对这一脆弱群体的唯一目标，也不应只是大流行疾病期间的特殊做法。我们应当认识到，生活在一个重视个人健康和基本人权的社会同样至关重要。让我们共同努力，为老年人创造一个更加友好、包容的社会环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实现社会的和谐与进步。